老 人
是呀,记得,记得,这个歌
我年轻的时候就有人唱.
早先,为了消愁解闷,
人们你也唱来我也唱.
那时,我们在加古尔草原流浪,
常常,一到冬天的黑夜,
我的玛利乌拉就在篝火旁,
一边摇着女儿,一边唱.
到如今,从前那些年头
在我的脑子里渐渐淡忘,
但是,惟有这支歌
好像在记忆里扎了根一样.
深夜;一切都寂静无声;
一轮明月高挂南国的碧空,
老人被泽姆菲拉唤醒.
"啊,爸爸!阿列哥多么可怕:
你听听,他正做恶梦,
又是哭泣,又是呻吟."
老 人
别惊动他,也别做声.
我听说俄国人有个传说:
现在正是深更半夜,
家里的小鬼出来作恶,
压得睡觉的人喘不出气;
天亮就走了.你跟我坐坐.
泽 姆 菲 拉
我的爸爸!他正叨念:泽姆菲拉!
老 人
他在睡梦中也要找你:
他把你看得比世界还贵重.
泽 姆 菲 拉
他的爱我只觉得讨厌,
我感到寂寞,我的心渴望自由,
我已......静一静!你听见没有?
他在把另一个名字叨念......
老 人
谁的名字?
泽 姆 菲 拉
听见没有?嘶哑的呻吟,
还一个劲儿咬牙!......多可怕!
我去叫醒他.
老 人
用不着,
不要惊走了夜间的鬼神;
他自己会走的.
泽 姆 菲 拉
他翻了个身,
起来了;叫我呢;他醒了.
我过去看看.再见,你睡吧.
阿 列 哥
你到哪儿去了?
泽 姆 菲 拉
跟爸爸坐坐.
方才有个精灵把你折磨,
你的灵魂在梦中可受了苦.
你那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你在睡梦里还直咬门牙,
一个劲儿叫我.
阿 列 哥
我梦见了你.
我梦见,好像在我们当中......
我做了一些可怕的梦.
泽 姆 菲 拉
你不必相信那些骗人的梦.
阿 列 哥
唉,我什么也不相信了:
不信梦,不信蜜语甜言,
更不信你的心永远不变.
老 人
你这糊涂的年轻人,
为什么总是唉声叹气?
这里的人多么自由,天空晴朗,
女人又是出名的美丽.
别哭了:忧愁会毁了你.
阿 列 哥
爸爸,她不爱我了.
老 人
别难过,朋友,她是个孩子,
你犯不上那么垂头丧气:
你的爱充满痛苦和折磨,
女人的心可爱得轻易.
你看:那远远的天边上
月儿自由自在地游戏;
它任意把溶溶的光辉
均匀地撒向整个大地.
它一会儿钻进了云彩,
把云彩照得辉煌绮丽,
一会儿,它又钻进另一片云彩,
在这儿,也不会久留不移.
谁能在天上指定个地方,
对它说:你就在这儿停住!
谁能对少女的心说:
你只爱一个,不要三心二意?
别难过了!
阿 列 哥
从前她多么爱我!
在那黑夜空旷的幽静里,
她温柔地偎依着我,
一起度过多少美妙的时光!
她充满了天真的快乐,
常常用絮絮的软语温馨
或是令人陶醉的亲吻
一下子就可以驱散
我心头上深沉的忧闷!
现在怎么样?泽姆菲拉水性杨花!
我的泽姆菲拉对我变了心.
老 人
你听听:我讲一个
我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那是很久以前,莫斯科佬
还没想对多瑙河染指
(你看,阿列哥,我提起了
一件古老的伤心故事)......
当时,我们都害怕苏丹王;
巴夏坐在阿凯尔曼的高塔上,
统治布扎克这个地方(巴夏是土耳其皇帝的称呼.布扎克是黑海沿岸德涅斯特河和多瑙河之间的地带.阿凯尔曼要塞是布扎克的行政中心.曾属土耳其管辖,一八○六年被俄军攻克,一八一二年整个地区划归俄国.)......
当时,我正是年轻力壮,
我的心只知道欢乐,没有悲伤,
我长着一头乌黑的鬈发,
连一根白头发也没有;
在年轻漂亮的姑娘中间
有一个......我已相中了很久,
就像欣赏天上的太阳,
终于我跟她交了朋友......
啊,我的青春过得多快!
像流星一样,一闪就不见.
可是你呀,爱情的时光,
过得比青春还要快:
玛利乌拉只爱了我一年.
有一次,我们在加古尔河畔,
跟一个陌生的部落相逢;
那群茨冈人就在山脚下,
离我们不远搭起帐篷.
我们在一起住了两夜.
第三天傍黑,他们又登程,
玛利乌拉抛下了小女儿,
跟着他们一起跑掉了,
我睡得正香;天光大亮;
醒来一看:老婆不见了!
我又找又喊......连影子也没有.
泽姆菲拉想妈妈,哭声连天,
我也放声大哭!......从那以后
觉得世上的姑娘都叫人讨厌;
我的眼睛再也不看她们,
再也没把妻子挑选,
一个人过着孤独的日子,
不曾找任何女人作伴.
阿 列 哥
你怎么不马上追赶那些强盗
和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怎么不把你锋利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