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绕过水池去更近地观看那可爱的庇护所和它的小居民,但德.伏尔玛尔夫人阻止了我.她说:"没有人到过它们家里来干扰过它们,您还是我们引到这儿来的第一位客人.这个果园有四把钥匙,我父亲和我们各人一把;方勋作为检查员拿着第四把,有时也带我们的孩子们来玩;人家给予这种优待,就要求他们在这里要付出特别小心的代价.瞿斯丹本人只有我们四人中有一人陪着才能进去;而且除了他作有用的工作的那两个月以外,他也几乎不再进去,而其余的工作都由我们做了."我对她说道:"这样看来,为了使你们的鸟儿不成为你们的奴隶,你们却变成它们的奴隶了."她却说道:"这真是暴君的话,他只有看到干扰人家的自由时,才相信自己能够享受自由."
当我们走上回家的路时,德.伏尔玛尔先生把一把大麦扔进水池里,于是我在看到它时,注意到了几条小鱼.我立刻说道:"啊!啊!这里可是有俘虏了!"他说道:"是的,那是一些战俘.为此人们才让它们活着."他的妻子补充道:"没有疑问.不久前方勋在这厨房里偷了些小鲈鱼,在我不注意时带到这儿来.我就让它们呆在这儿,生怕把它们放到湖里去会使她生气,因为与其得罪个正直的人,还不如让鱼儿住得狭小些的好."我答复说:"您有道理,它们用这个代价逃掉火鼎之灾,也就没有太多的话可抱怨的."
"好啦!您现在怎样?"在我们回来时她对我说:"您还在世界的尽头吗?"我答道:"不,我现在完全在外面了,而您事实上已把我带进了福地."德.伏尔玛尔先生说:"她给这果园起的这夸张的名字很值得开这个玩笑.您要谦虚地赞赏孩子们的游戏,并且想到他们不曾受到母亲给他们有什么损害."我接着说道:"我知道这个,我非常有把握;孩子们的游戏在这方面比大人的工作更叫我高兴."
我继续说:"然而这里有件事我没法理解,那便是为了使一个地方变得完全跟过去不同,那就得细心耕种土地;可是我到处都看不见这种劳动的些微痕迹.这里的一切都碧绿.清新,一切都茁壮成长,而园丁的手却看不见;一切都证明是个荒无人烟的岛屿,像我初来时看到的,我看不到一个人的脚步."德.伏尔玛尔先生说道:"啊!那是人家费了大劲把它们抹掉了.我常常是证明人,有几次也是这种花样的同谋.在一切耕种过的地段种上了草,草长起来便很快掩盖了耕种的痕迹;在瘦瘠和干燥的地方,冬天盖上几层肥料;肥料能吃掉苔藓,促使牧草和植物生长;而对于树木不会因此变坏,到了夏季它就根本看不见了.至于掩盖几条小路的苔藓,它们生长的秘密是爱多阿尔阁下从英国写信告诉我们的.这里的花园从两面用墙包围,这墙不是用果树的行列而是用密植的各种不同的树栽成,所以花园的边界可以看做树林的开始.花园的另外两面是活的强壮的篱笆,其中有槭树.英国山楂树.枸骨叶冬青和其他混杂的小树,使人们看了不像是篱笆而认为是矮林.你们看不到有什么行列.有什么水平线,任何行列这儿都没有:大自然的种植决不用拉线;可疑的不规则性的小径的逶迤曲折十分巧妙地延长着散步的地方,隐藏起小岛的边缘,扩大了它那外表的面积,从而避免了不方便的和太过频繁的转折(因此这完全不是像现在流行的那种小树丛那样可笑的曲折形,以致每走一步必须作出单足的足尖旋转.......卢梭原注)."
在考虑这一切时,我发现相当奇怪的是,这儿花了那么多劳动来隐藏已投入的劳动.避免这类的麻烦岂不是更好吗?于丽答复我说:"不管人家对您说了些什么,您根据结果来判断工作,但的确您是错了.您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些野生的和强壮的植物,只要放到地上,它们后来会自己生长.况且自然仿佛想从人们眼睛里避开它真正的魅力,因为人们对它不但很少感受,而且在力所能及时还要丑化:自然逃避人迹所到的地方,而是在山的峰巅.在森林深处.在荒岛上才展开它最动人的美感.那些喜爱它和不能那么远地寻找它的,就只能对它施行暴力,并且可以说强迫它靠近我们生活;而这一切不能不带些幻想去做."
说到这里时,我产生了一阵想像,使他们笑了.我便对他们说道:"我设想一个巴黎或者伦敦的有钱人,他成了这所房屋的主人,并随身带了一个建筑师,他给建筑师很高的工资来破坏大自然.他将以怎样的蔑视进入这简单和平庸的地方!他将以怎样的藐视拉掉所有这些破烂的东西!他将采取的美丽的直线!那些漂亮的小径他将使之穿过!那些好看的鹅掌,那些像阳伞.像扇子的美丽的树木!那些雕得很好的漂亮的栅栏!那些画得好.弄得很方正.扭得好的美丽的绿树棚!那英国细草的.圆形的.方形的.凹形的.椭圆形的漂亮的草坪!那些切削成龙.塔.滑稽人像和各种妖魔的美丽的瓶架!那些紫铜的优美的盘子,那些石头的美丽的水果,他将用以装饰他的花园(我深信这种时候会到来的,那时人们将不愿再在花园里见到在田野里见到的东西;人们既不能再忍受植物,也不能再忍受灌木;人们将在那儿只愿看到瓷器的花.瓷人.花墙.各种颜色的花和空无所有的美丽的瓷器.......卢梭原注)!......"德.伏尔玛尔先生说道:"当这一切实现之后,他将做成一个非常美的地方,人们不会上那儿去,而且人们总是急急忙忙地从那儿出来去寻找田野;是个悲惨的地方,那儿人们不会去散步,可是人们为了去散步而要从那里经过;我与其去我田野散步,我常常急于回到这儿来散步.
"我在这些如此广大和丰富地装饰起来的土地上所看到的只是所有者和建筑师的虚荣,他们俩一个总是急于展示他的财富,另一个总是急于展示他的才能,他们费了大钱却为愿意享受他们成果的人准备了厌倦.一种完全不是为了人的虚假的巨大趣味会毒害他的快乐.巨大的气派总是引起愁闷的;它令人想到引起它产生的那人的不幸.在他的花坛和巨大的林荫道之间,他那微小的个人决不会增大;一株二十尺的树遮盖他并不比一株六十尺的树更差一些(应当稍微发挥一下关于可笑地修剪树木的坏习惯,使它们长得漫天高,方法是剪去它们美丽的树冠.它们的树荫,减弱它们的树汁并阻止它们利用.这种办法的确可以给园丁以木材,但它却剥夺了国家本来并不太多的木材.人们可能相信自然使法国同世界其他国家不一样,所以这里努力去毁损它.在法国的公园里只长些长长的竿子:那都是桅罕和五月树②的树林,人们在那里的树林中散步时找不到阴凉处.......卢梭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