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
圣.普栾致爱多阿尔阁下
是的,阁下,我以极大的喜悦向您证实,梅耶利的一幕是我的疯狂和不幸的转折点.德.伏尔玛尔先生的解释使我心灵的真实状态得到了完全的安定.这颗太衰弱的心已经尽它所能地康复了;我宁愿为想象的懊恼感到悲哀而不愿老是不断地担心可能的犯罪.自从这位真够得上朋友的德.伏尔玛尔回来后,我就毫不犹豫地称他为自己的朋友,这对我是个尊贵的名称,您使我感到它的整个价值.对于一个帮助我回到德行的人,这是最起码的称呼.现在,在我心头,也象在我居住的房屋里一样,是和平.我在这里平静地观看一切,我仿佛就住在我自己家里一样;如果我不是象主人似的发号施令,人家把我看做家里的孩子,我更感到高兴.我看到这儿统治着的单纯.平等使我很有好感,让我产生尊敬.我在生动的理性和敏感的德行之中过着宁静舒泰的生活.在经常接近这对幸福的夫妇和他们的亲属时,我不知不觉地受到益处和感动,我的心和他们的心逐渐协调一致,就像同人家说话时声音会不知不觉地与之合拍一般.
一个多么美妙的退隐处!一所多么可爱的住所!居住其中越久,心头就越觉得可亲!开始时它的外貌未必能引人注目,但一当认识它时就禁不住不立刻喜欢它!以德.伏尔玛尔夫人那样的爱心履行她那高尚的义务,使所有接近她的人......丈夫.孩子.每个客人和仆役,......都变得幸福和善良,对他们都起着良好的作用.在这安详的处所里听不见喧嚣.争吵的游戏.迸发出的大笑声,但到处可以碰到喜悦的心和快乐的脸.假如有时有人会流着眼泪,那是由于感动和欢乐的缘故.阴暗的焦虑.苦闷.忧愁都进不了这儿的门,而作为其后果的罪恶和悔恨也同样无缘.
至于她自己,那么除了烦扰她的那秘密的苦恼(我在上一封信(这上一封信没有找到.我们可以从后面看到它的理由.......卢梭原注)上已告诉过您,)之外,一切都肯定在促使她幸福.然而有这么多幸福的理由,千百个妇女处在她的地位会大为失望:她那单调和隐居的生活对她们是无法忍受的;她们受不了孩子们的麻烦;她们对家务感到厌倦;她们不能过乡间生活;一个很少温存的丈夫的智慧和尊敬对于她们既补偿不了他的冷淡,也补偿不了他的年龄;甚至他的存在和眷恋对她们也是一种负担.她们或者想方设法使他避开自己的家庭以求得自由的生活,或者她们自己离开家,鄙视家庭的快乐;她们从远处寻求最危险的快乐,而在自己家里,只有当她们在那里是外来人时才感到高兴.为了感到隐居的美妙,必须有个健全的灵魂:几乎只有善良的人乐于待在他们的家庭里和自愿地把自己关闭其中;假如世上有幸福的生活,那无疑是他们过的那种生活.可是幸福的手段对于不知运用它们的人是不存在的,只有能够享受它们的人才懂得真正的幸福是什么.
如果需要正确地回答说,为了幸福,人们在这所房屋里在做些什么的话,我认为回答说:"人们在这儿知道生活",那是回答得对的;但这话并不象在法国那样,说是按照一些时髦的怪念头生活;而是按照人为之而生下来的真正的方式生活;按照您对我说的和您给我作出了榜样的那样生活,它继续到在本身之后,而且到死的那天还不认为已经消失的那样生活.
于丽有个关心他家庭福利的父亲;她有孩子,他们必须保证生活的必需品.这应该是生活在社会里的人的主要关心,也是她和她丈夫共同首先注意抓的事.在组成家庭时,他们考察了他们财产的情况:他们首先注意是否和需要合乎比例,其次才注意他们的财产是否与他们的身分相适应;而在看到没有一个正直的家庭不会对自己的家不满意,他们就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抱有害怕他们留给孩子的遗产不够用的坏念头.因此他们致力于改善财产而不致力于增加它们;他们把自己的钱财安放得可靠而不是去求有利可图;他们不是去购买新的土地,而是给已有的土地以新的价值,他们行为的榜样是他们希望自己遗产增值的唯一财宝.
一份不见增加的财产的确会由于千种意外事故而趋于减少;可是这个理由只要有一次成了增加财产的动机,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成为永远增加它的借口?遗产需要分给几个孩子.但他们应该游手好闲地生活吗?他们每人的工作岂不是他们份额的补充,他们的行业不应该归入他们财产的计算中吗?永不满足的贪心就这样在审慎的面具下开辟道路,由于寻求安全而导向罪恶.德.伏尔玛尔先生说:"人们给人间事务以不合于自然性质的牢靠性,这是徒劳的:理智本身吩咐我们给许多事情留下偶然的机缘;如果我们的生活和财产常常违反我们的打算,那么为了防止可疑的不幸和不可避免的危险而不断给自己制造真实的苦恼,那是何等荒唐可笑!"在这问题上他采取的唯一的预防措施是在一年内靠他的资本来生活,不去触动那时期的收入;于是以后的收入总是比支出超前一年.他认为宁可稍微减少他的资产,这比不可遏止地追逐他的收入好.这种减少资本的办法要比万一遇到任何意外事变时大吃其亏要优胜好几倍.因此,秩序和规章为他代替了节约,他由于支出的部分而获得了利益.
按照上流社会关于财富的看法,这家的主人享受着中等的财产;可是实际上我认为他们比任何人更为富有.没有所谓绝对的财富.这个词儿只意味着富人的欲望和充分满足超过富余的可能性之间的一种比例.这个人有二十亩土地算是富裕的;那个人在他大堆的金子里算是贫困的.紊乱和幻想没有界限,它们比真正的需要造成更多的穷人.这里的比例是建立在不能动摇的基础上,即夫妇之间完满的一致上.丈夫负责征收利息,妻子负责它的使用,他们财富的源泉便在于他们之间统治着的和谐里.
在这个家庭里起初最使我吃惊的是在那里的秩序和确实性中间发现的富裕.自由.快乐.一般管理得很好的大户大家的重大缺点是有一种忧愁和强制的气氛.头儿们的极端孤独里总能嗅到一点儿吝啬;在他们周围什么都感到不舒服:命令的严格使人有屈辱的感觉,要接受命令不能不感到困难.仆役执行他们的义务,但他们以不满和害怕的神色去做.客人受到很好的接待,但他们只能不信任地接受给予他们的自由;因为他们总在害怕越出规矩,便会因担心失礼而步步留意,以致战战兢兢地不敢动一动.人们感到这些父亲是奴隶,他们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孩子的遗产生活,不想到他们不仅是父亲,而且是人,他们对于孩子应该是人和智慧与幸福结合的生活的榜样.这里他们却遵照更为明智的规则:他们认为一家的好父亲的主要义务不仅使自己的住所愉快,以便让他们的孩子在那里感到有趣,而且自己也能过着快乐和甜美的生活,使他们感到象他那样生活的幸福,并永远不致企图采取与他相反的生活.德.伏尔玛尔先生最经常反复说的关于两个表姐妹的娱乐的格言是:父母悲惨和偏狭的生活始终是孩子放荡的最初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