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我难于同意她的事是对乞丐的救济.由于这里是条大路,有许多乞丐在这儿经过,人家对每个乞丐都不拒绝布施.我向她表明说,这不仅是纯粹损失掉钱财,而且人家还会因此而剥夺真正的穷人,可是这种习俗促使无赖和流浪汉增加,他们乐于这下贱的营生,于是在增加社会的负担的同时,还剥夺了它本来能提供他们的工作.
她对我说道:"我清楚地看到您受到了大城市里一些格言的影响,那里的那些得意的爱争辩的人喜欢迎合有钱人的冷酷无情;连您也会说这种话?(这儿卢梭在同伏尔泰论战.伏尔泰曾说:"乞丐是依附于富人身上的寄生虫."......俄译注)您认为在给他以无赖这个蔑视的名称时能贬低一个穷人的品格吗?象您这样富于同情心的人,您怎么能够使用这名称?您要丢掉它,我的朋友,这名称决不要进到您的嘴里去:它对于使用它的硬心肠的人比对于戴有它的不幸者更不体面.我不能确定那些对施舍进行诽谤的人是否在理;我所知道的是我的丈夫,他比您的那些哲学家在情理方面丝毫不会差些,他常常把他们在这方面为了在人心中堵塞自然的怜悯并练成冷漠无情而说的话告诉我,使我觉得他蔑视这些言论,但并没有不赞成我的行为.他的论证是简单的.他说:'人们容忍并花大钱支持无数无用的职业,其中有些只能败坏和搞糟风俗.假如只从乞丐是一种职业来看,人们远不应对之害怕,只能从那儿看到能使我们培养联合所有的人的有益和人道的感情.如果人们从才能方面来考察,为什么我不能奖励这个感动我的心灵的乞丐的雄辩和使我救济他,就象我付钱给一个使我掉下几滴无用的眼泪的戏剧演员一样?假如这一个使我喜欢别人的好行为,那么另一个使我为自己做的好事高兴:人们对一出悲剧感受的一切,一离开剧场就忘了;然而救济不幸的人得到的快乐会不断地再生.如果人数众多的乞丐是国家的沉重负担,那么人们鼓励和容忍的多少其他的职业难道也不能这样说?使到处没有乞丐,那是统治者的工作;但为了使他们厌恶他们的职业(有人说喂养乞丐,这是培养盗贼的温床,然而恰好相反,是阻止他们成为盗贼.我同意不应鼓励穷人成为乞丐;可是当他们已经是乞丐,就应当养活他们,以免他们变成盗贼.一种职业不能养活自己,最能使人改换职业;然而他们一次尝到了这懒惰的职业,就会对工作如此厌倦,以致更喜欢偷窃和被绞死而不愿使用双手去劳动.一文钱可以很快要求和拒绝;但二十文钱被拒绝时会失去耐心,宁愿拿出来给穷人吃顿饭.假如人想到一次轻微的救济可以救活两个人(一个免于犯罪,另一个免于死亡)时,有谁会拒绝这样的救济呢?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乞丐是依附于富人身上的寄生虫.孩子依恋父母是很自然的;但这些父母既富有又严厉,却不认识他们,于是去让穷人来照顾和抚养.......卢梭原注),是否要使公民变得非人道和歪曲性格?,至于我,......于丽继续说,......穷人对于国家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全都是我的弟兄,我不能抱有一种不可原谅的无情态度来拒绝他们向我请求微小的援助.我同意他们大部分是流浪汉;但我对生活的困难知道得太多,因而能理解一个正直的人会被迫处于他们那种命运;我又怎么能确切知道刚才在我门口以上帝的名义要求我帮助并乞讨一片面包的人不就是快要陷入不幸,而我的拒绝将使他变得绝望的那个正直的人?我让人在门口给的布施是轻微的:半个克吕茨(克吕茨(crutz):当地的小钱.......卢梭原注)和一块面包是没有人能拒绝给人的;对于确是残废的人,人家给予加倍的救济.如果他们一路上在富裕人家得到同样多的布施,他们就能一路维持生活;这是人们对于过路的乞丐应该做的一切.这虽然不是对他们唯一的救济,至少是人家对他们的困难表示关心的证明.对冷酷拒绝的一种减轻和对他们表示的某种敬礼.半个克吕茨和一片面包并不值多少钱,它比'上帝救助您!,是种更有礼貌的回答,仿佛上帝的赐予并不掌握在人们手里,又仿佛地上除了有钱人家的仓库以外还有别的粮仓似的!总之,不管你对那些不幸者抱什么态度,并且即使如果认为没有义务对乞讨者给予东西,你也应当对穷人表示尊敬人间的苦难,不要使自己的心肠在观看他们悲惨地行乞时变得冷酷无情.
"我是这样对付那些可以说没有借口和心甘情愿地进行乞讨的人的:对于那些自称是工人和抱怨没有工作的人,这儿始终有工具和工作在等待着他们.我们用这种方法进行帮助,也考验他们善良的愿望;而那些说谎者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不再在我们家露面."
阁下,这就是这个天使般的灵魂在自己的德行里总能找到对残酷的坏人进行斗争的力量,那些坏人企图用徒劳的狡猾手段来掩盖他们的罪恶.她把所有这些和其他类似的操心事都算作是快乐.并占了完成她最重要的责任后所留下的不少时间.在她完成了对人家应做的一切义务之后,其次才想到自己,她为了使生活愉快而做的一切也可以算作她的德行,因为她的动机总是可赞美和善良的,在她配合愿望的一切里有那么多的克制和理性!她希望让丈夫高兴,丈夫也喜欢看到她满意和快乐;她启发自己的孩子天真快乐的趣味,重视它的节制.秩序和单纯,并使心灵从猛烈的激情转移开.她用自己消遣来使他们快活,象鸽子为了喂养鸽雏而在自己的胃里把谷粒软化一样.
于丽的灵魂和身体一样敏感.在她的感情和她的器官里充满着同样的灵敏.她是生来认识和品尝一切快乐的;她长期来如此热爱德行,把它看作是最甘美的快乐.今天当她心平气和地感受这最高的快乐时,不会拒绝能跟德行联系的任何快乐;但她享受快乐的方式多少象过分的严肃主义者那样,因为她享受快乐的艺术里也包含着拒绝它们的艺术;但这完全不是沉重的.痛苦的拒绝,那是违反人的天性和创造者只看到愚蠢的和它所不需要的牺牲,......不,她依靠的是短暂的和有节制的拒绝,它保持着理智的一切权力并作为快乐的调味品,防止对它们的过度滥用.她认为一切属于感官和不是生活所必需的东西,只要一转为习惯,就改变了性质,在变为需要时就不再是快乐,它同时是给予人的一条锁链,又是被剥夺的一种快乐;因此预防欲望并不是满足欲望的艺术,而是去熄灭它们.她用以给一切微小东西以价值,是自己拒绝二十次后享受它一次.这个单纯的灵魂就这样保持她最初的动力:她的趣味从不衰退;她从不需要过度的振奋,我经常看见她津津有味地品尝着那些其他人毫不觉得趣味的孩子们的快乐.
这方面她给自己定下另一个更高尚的目标:始终作为自己的主人,使自己的激情习惯于服从,使自己的欲望受规律的控制.这是成为幸福者的新方法,因为人的享受不感到忧虑是由于丧失它时不觉得有困难;假如只有智者才有真正的幸福,那是由于在所有的人中,只有智者的幸福最不易被剥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