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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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北风寒

  鬼子来了。

  其实鬼子早就来了,说是来帮东北的老百姓维持治安,打胡子,打乱匪,只打坏人不打好人,让愚昧不化的中国人过上像日本那样的文明日子。虽说前几年也曾在皇姑屯彝了颗炸弹打发了张作霖,张大帅总不是坏人吧,大大的好人呐,东北民众的父母啊,但炸了就炸了,终究也没出什么大乱子。东北军依旧在北大营好好地驻着,鬼子依旧替东北军维持着治安。

  但这回鬼子真的来了,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是中国人,都杀。

  鬼子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大概是维持腻了吧,就不维持了。

  民国二十年上秋,鬼子很不文明地来了。

  兰天林的眼线星夜从沈阳赶回了朝阳县大平房村兰天林的老营,看到兰天林正在和几个绺子里的首领打麻将。

  兰天林平时最恨嫖女人和赌钱。在他的绺子里,无论上下,发现有犯在女人上边的,不管是逛窖子还是强奸民女,一律枪毙,绝不姑息;发现有赌钱的,不管是打麻将掷骰子斗鸡推牌九,同样赏一粒枪子,严惩不贷。可是今天他特地派人借了副麻将亲自摆上,兴致格外浓厚,认真地出着每一张牌。相反另外三个人却多少有些不在状态,或神情冷淡,或心事重重,或心不在焉。

  谁都明白这场麻将意味着什么。

  辽西江湖上,有谁不知道兰天林,那他还配当胡子吗?

  兰天林,一八九七年出生于北票县兰家窑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二十五岁上因犯赌而被本乡劣绅强霸了妻子,妻子不堪其辱投井而死。兰天林气恨之下,跑到朝阳县板达营子镇警察所当了巡警。两年后再次对顶头上司借催赌债为名霸人田产逼死人命产生强烈不满。月黑风高夜,兰天林一刀挑了上司,一把大火烧了警察所,亡命绿林。第二年秋与义弟李海峰在锦县东苇塘一带联合当地农民赶跑了官府食盐专卖公署的恶霸盐警头目满八爷,武装占领了盐滩。自号“平东”,劫富济贫,声名鹊起。

  眼下,正是“平东”大旗到处锐不可当、官兵闻风避退三舍、兰天林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却不想玩了,要出家当什么道士去,要把瓢把子交给李海峰。

  李海峰怎么敢接?别人能笑呵呵地看着李海峰来接么?

  “自摸,和了!”兰天林把抓到的一张牌不文不火地往下撂——啪地一声拍到桌上,把三个有一搭没一搭的牌友吓了一跳,忙凑过头来细看。

  眼下“平东”这支人马过千横扫辽西的绺子是由三股势力组成的,兰天林李海峰这股是最大的,也算原始股。还有两股,一个是“忠义白枪会”,会长是阜新县的苑九占,一个是“盖中华”,掌柜的是新民县的项青山。苑九占和项青山本来也是各自独霸一方的角色,都是冲着兰天林的名声主动投奔来的。同样是冲着兰天林的名声推了兰天林和李海峰做了大当家的和二当家的,自己甘居老三老四。想当年兰天林和苑九占、项青山等辽西道上七大绺子的龙头大爷们杀鸡沥洒歃血为盟那会儿,李海峰还是个半大孩子呢,他们怎么肯尿他这一壶……

  今儿的牌桌甫一支上,兰天林就命李海峰坐在东边,李海峰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被兰天林摁到了太师椅上:“你就给我做东,别他妈的不听话!”然后兰天林在北边的长条凳子上坐了下来,暖着笑脸对苑九占和项青山招呼,“坐呀坐呀,二位贤弟,坐。”

  兰天林给今儿的牌局定下了规矩,不带喜不加番不过门不开杠,只打平和。

  奇了。土匪打麻将一般可没有打平和的。土匪骑的是战马,握的是刀枪,过的是今天向明天借来的日子,赌的是命。赌命的牌局可有心平气和的么?

  兰天林却和了,而且不是诈和。

  这把牌正是坐在南边的苑九占坐庄家,而兰天林和的这张牌恰恰是单吊“北风”,而且是一只绝张。兰天林含着笑向对面看过去,发现苑九占刚刚把目光从牌上抬起来也正在面无表情地端详着他。兰天林知道,苑、项二人中,真正不服气的是苑九占。苑九占已经在背后对项青山放出话来了,兰天林实在要是把瓢把子让给李海峰,他就劈杆子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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