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如雨、勇如云,
火淬钢刀血凝魂,
漫山遍野的黑土地,
三千万父老与乡亲。
举旗、前进一
舍生为成仁,
我们是忠义东北军!
弹如雨,枪如林,
铁铸诚信百练身,
血肉相联的亲子弟,
万里城郭与山村,
上马、冲阵——
殊死拚敌人,
我们是忠义东北军!
火车突然尖叫着停下了。士兵们一惊,怎么了?到哪了这是?
火车刚刚转出一个山口。机车冒出了个头,长长的铁龙还扭着身子拖在山谷里。前边开阔处一片大荒甸子,杂草丛生。不远处一座大庙,从里边跑出四十多个短衣打扮的山里人,打断了士兵们的歌声。
军列的最后一节是守车。守车里的齐旅长是整车将士里最大的官。下属向他一报告,他一听说有胡子截道?憋在心里好几天的火腾地一下,毒辣辣地窜了上来。“妈的!日本兽兵占我沈阳,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当官的干瞅着不让我们打,还命我们忍、命我们让、命我们退!你小小的几个毛胡子也想来趁火打劫,来得好啊,弟兄们,给我机枪准备——”
“弟兄们,别开枪——我们不是截道的,我们没有武器——”四十多个人里挺身出来一条大汉,冲着架起的机枪一躬到地,直起腰来摊开双手,又喊道,“让我们上一下车中不中?我们有话要和长官说。”
齐旅长愣一下,已经大张开机头的德国造二十响镜面匣枪垂下了,他向机枪手摆了摆手,向车下喊道:“这位兄弟,既然不是劫道的,那就请抬抬贵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兄弟我军务在身不能耽搁,恕不奉陪了。”
“长官,兄弟我真没有恶意,够意思的话,让弟兄们上个车中不?一来确实有话容秉,二来老总们一路辛苦了,弟兄们特来犒军。”
齐旅长这才发现,那四十多个山民虽没有武器,却并没有空着手,他们抱着大大小小的坛子,里边盛着满满的酒和大酱;挑着筐子,里边岗尖岗尖地装着白花花的馒头、黄澄澄的饼子、煮熟的鸡蛋和成捆的大葱等;抬着大锅,里边快要冒出来了的猪肉炖粉条还飘着热气,在秋风萧瑟的荒野中将诱人的香气一丝丝地漾出老远。士兵们看得眼睛都直了,肚子里一齐响起了冲锋号,喉结不能自抑地咕噜噜上下滚动。
“东西虽少,是个心意,请老总们笑纳。”
“好吧。”齐旅长把手枪插进皮套,眼角向机枪手做了个警醒的眼神,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弟兄们请上车吧。”
火车又徐徐启动了。齐旅长请为首的大汉到守车一谈。大汉说不必了,就在最中间架着机枪的那节说吧,和老总们说话也方便些。
士兵们啥也不顾了,争先恐后地扑向了那些坛子筐子和大锅。很多人连鸡蛋和葱的皮也来得及剥掉,眨眼间一个鸡蛋喊里咔喳下了肚,一根长长的大葱也只在舌头尖上打了个旋,三卷两卷没了踪影。把大汉看得呵呵笑起来,连说:“老总们吃吧吃吧,一会车到前边的屯子还有人等着,东西管够,今天一定要让老总们吃个饱。”齐旅长歉意地笑了笑:“让您老见笑了,不瞒您说,情况特殊,出来得太匆忙,弟兄们已经三四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大汉拱一拱手:“长官,老总们,我先自报一下家门吧,兄弟叫兰天林——”
什么?大天白日的仿佛从天边滚下来一个山霄,不偏不倚平静地炸开在列车中。齐旅长手一颤,一碗酒啪地掉在车厢板上。端酒时手心朝上,下意识地手心朝下扣在枪柄上。就近的几个兵顾不得整个的鸡蛋卡在嗓子眼里噎得直翻白眼,纷纷伸手去摸枪。
兰天林见状不禁摇头叹气,再一次把空空的双手举过头顶,“老总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可真是手无寸铁呀。”
齐旅长甫一镇定,立即脸红了。放下手呵斥部下道:“干什么,干什么,一惊一乍的,砢碜不砢碜,都把枪给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