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北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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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北风寒

  就在兰天林扯旗易帜的同时,李海峰已经把所有体已的弟兄都派了出去,令他们悄悄地潜回各自的老家,秘密地寻亲寻友,寻找一个安全的堡垒。

  转眼个把月过去了,李海峰陆续派出去的二十多名心腹弟兄从四面八方的深山隐壑里疲惫不堪地赶回来了。从他们凄凄惶惶而又闪闪避避的目光里,兰天林洞悉了事情的结果。看来女儿只有跟着自己在枪林弹雨中南征北战了,除了自己的马背她再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了。当杨栓最后一个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兰天林连正在吃晚饭的筷子也没有撂下,口气淡然地吩咐一声:“栓子累坏了,让他歇着去吧,不必先来汇报了。”

  然而,杨栓饭没吃水没喝连脸也没顾上擦一把,先急忙来参见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并把自己带回来的陌生人介绍给他们,说:“这位是韩敬斋先生,我二嫂子的亲娘舅,是特地跟我来向司令求亲的。”

  兰天林霍地站起,几个同桌吃饭的头领也纷纷侧目,上下打量来人。

  来人上前一步,一躬到地:“草民韩敬斋,斗胆来向将军求婚。犬子韩开芳,愿与司令千金兰目莲永结秦晋之好。”

  兰天林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敬斋,嘴里下意识地嚼着饭,也在咀嚼着他的话。

  “你儿子是谁?干什么的?”李海峰放下酒碗,插了一嘴。

  韩敬斋退一步,拉过身后眉清目秀的腼腆后生,道:“这就是犬子。”一边把儿子的生辰八字为人品行以及自己的家庭背景出身等一一道来。

  小先生像他爸爸一样,也上前深施一礼,礼毕退后,垂手站立。

  李海峰咕咚啁了一口酒,慢慢地咽,品咂着烈酒的芳香,也在品咂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孩子,你过来。”

  “你爸说的,你都听到啦?”

  “是,老爷。”

  “叫二叔吧。”

  “哎。”

  “你真要娶司令的闺女?”

  “是。”

  “你凭什么娶司令的闺女呢?”

  “凭一颗诚实的良心,一门祖传的技艺。”

  “司令的闺女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现在身子骨又不大好,你都知道吗?”

  “知道,栓哥把什么都告诉我爸了。”

  “司令是铁了心要和日本人做对的,你知道娶了他的闺女可能会给你和你们家带来什么吗?”

  “当然知道。”

  “你不后悔吗?”

  “不。”

  “不害怕吗?”

  “不。”

  “为什么?”

  “回禀二叔,孩儿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不巴望趋炎附势,不贪图荣华富贵。司令为国尽忠,为民族大义而弃儿女亲情;我愿替司令尽责,护司令掌珠而续天伦之理。”

  “好小子!”李海峰猛地一拍炕沿,蹭地跳下地,拉住一老一小,“老人家,来来来,炕上坐,咱们好好唠唠,合计合计。嗨,大哥,还愣着干啥,上炕啊——”

  萧瑟秋风里,没有伴娘,没什么嫁妆,兰天林抱着目莲骑在马上,带着李海峰等十几名头领和心腹弟兄,送女儿出门了。

  “爸,咱干啥去呀?还给我治病去吗?”

  “不,儿啊,爸带你串亲戚去。”

  “我们有亲戚吗?”

  “有。

  “那你以前咋从没带我去过呢?”

  “以前爸太忙了,没腾出功夫。”

  “那我们啥时候回来呀?”

  “现在还说不上呐。儿啊,到了亲戚家要听话,乖乖地,啊。”

  “哎。

  “太好喽,串亲戚去喽,咱们串亲戚去喽——吭、吭——”一阵风掠过,女儿又咳嗽起来。

  兰天林环抱着女儿小小的身躯,粗糙的大手不时给女儿抻抻那件新做好的自己刚刚亲手给换上的小红花棉袄,在光滑的缎面上恋恋地摩挲。看着女儿的脸,薄薄的脂粉盖不住两腮和颧骨上肺病病人特有的那两团湿润的潮红,泪水涌上来,风一吹,落在孩子刚拢上的妇人髻边上插着的红绒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