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小姑娘要是知道老爷子的来龙去脉和身世背景,恐怕就不会这么一脸不解地笑了,就得吐舌头了。全继先,沈阳某大型国企的退休工人,自幼习武,尤其擅长摔跤,曾在沈阳市工人运动会的摔跤比赛上蝉联三届冠军,是驰骋沈阳职工界三十余年声名赫赫的跤王。看老爷子七十多岁了,就在刚才来档案馆的路上,他还顺手在公交上抓了一个掏包的小贼,那小贼不服,从公交上下来掏出个尺把长的刀来跟老爷子比划,老爷子轻蔑地笑笑,垫步上前,手一合一分,小子的刀就飞上了天,脚下一趟肩膀一靠,小子就趴到三米外的马路牙子上去了,五分钟没爬起来,还得老爷子踱上前去把他拎起来。捂着快要摔掉的门牙,乖乖地让老爷子扭送到了派出所。小贼比管理员小姑娘还要纳闷,这老先生是哪个道上的朋友?战斗力怎么这么强呢?他哪里知道,老爷子这一手是家传的独门绝技,全继先就是当年“老北风”兰天林麾下大名鼎鼎的特务营长全则州的遗腹子。“抗日拥张铁血军”在白山黑水之间与日本鬼子恶斗好几年,几经聚散,最后终于在内外交困中惨烈地全军覆灭。一九三五年,被日寇悬赏辑拿的全则州隐姓埋名带着全家逃到了沈阳,先是在沈阳老中街北市场落下了脚,全则州开了一家木器行,本想靠着一门手艺养活全家,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没稳定几年,一九三九年秋,沈阳来了个叫望月的日本武士,是空手道黑带九段高手,在北市场里摆下了擂台,名为以武会友,切磋技艺,却骄横地放出狂言要“打遍满洲国的所有东亚病夫”。别说这望月鬼子还真有两下子,擂台摆了十多天还真没碰到对手,硬是让他打死打残了十多名中国武师。这下子望月更了不得了,沈阳所有的伪报纸为他大吹大擂,牛皮把天都快撑破了,他本人整天披红挂彩耀武扬威,在一帮狂妄的鬼子和肉麻的汉奸的簇拥下招摇过市。全则州看不下去了,到擂台上和望月签下了生死文书,就跟望月交上了手。缠斗到第三回合,全则州瞅准望月的空挡,使了个“大腰别子拦门脚”,一家伙就把望月从一丈多高的擂台上大头朝下背了出去,全则州用了十成劲,当时就把望月的脑袋摔到脖腔子里去了,当场气绝。全则州再想下擂台就已经来不及了,鬼子汉奸一拥而上,当场开枪,把全则州杀害在擂台上,还要斩草除根,去抓全则州的全家。好在全则州上擂台之前就已经立下遗嘱,让大儿子、小儿子和怀孕的妻子离开北市场避祸。孤儿寡母在一起练武的穷哥们的帮助下逃离北市场,又在沈阳西郊的丁香湖畔隐藏下来,全则州的妻子生下了全继先,全继先从小就从母亲那里知道了父亲是怎么死的,国恨家仇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生了根发了芽。全继先在两个哥哥的调教和叔伯大爷们的指点下,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和好跤法。
退休以后,全继先迷上了地方志,他在一本本累积着风雨沧桑的故纸堆里寻找着父辈们当年驰骋疆场的峥嵘岁月,那一张张泛黄的纸面仿佛在他眼前展开了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
一九三七年七月三十日,北票县南平安屯。这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小屯子,它背靠宝塔河,蜿蜒如带的朝北公路就从屯子的前边绕过,从河岸和公路两侧向更远处延伸,是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青纱帐。时值傍晚,肆虐了一天的暑气已经平消下去,夕阳的余晖给青纱帐抹上了一层迷人的金黄,宝塔河清泠泠的水在平缓地流着,远处隐约传来农人吆喝牲口的喊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闲、静谧,几乎使人忘了这里正在被侵略者的铁蹄践踏着,饱经战火与创伤……
屯东约二里多地有个小小的土地庙,由于年深日久和兵荒马乱,小庙已呈现出破败的景象。庙前的台阶上蹲着一个一脸络腮胡须、面容略显憔悴眼睛却格外有神的中年人,嘴里叼着一只烟袋,正把铜烟锅里的旱烟末吸得红光闪烁,滋滋作响。在一大口一大口浓浓的青烟当中,他把眼睛成了一条缝,若有所思。